檳城 | 旅行新定義：專屬這座城的色彩情緒
的確，我透過CC的眼神望過去，那些照片里大多為女人，穿著得體的旗袍，梳著整齊的頭髮，頭顱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不算過於濃妝艷抹，但和朴素又完全不沾邊。那些衣服一看就造價不菲，但他們倒是只感覺平常。女人們之間靠得不遠，使人自然聯想到她們親昵的關係，但又不是完全靠在一起的——都給彼此留了一個體面禮貌的距離空間。
她也算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出生在 天津 的租界里 父親是有名望的官員，年輕時細眉描摹，一襲旗袍，頗有張愛玲筆下那個年代富態小姐的模樣。
後來機緣下認識了太姥爺，他讀清華，清華在戰亂中遷到了 昆明 ，她一口氣追到 昆明 ，在旁邊讀昆華女中。清華搬回 北京 ，她就索性跑到清華當了助教。
婚後的幾十年裡，她常常花光他的積蓄只為買件好看的呢子皮大衣，或者新奇的彩色電視。但是他從來讓她管賬，只是偶然拌嘴。
直到七十多歲，她也把斑駁的頭髮細緻地燙成小捲，穿著彰顯腰肢的法式裙衣，踩著小貓跟 走起路來風姿綽約的。
往後的小二十年，她逐漸被疾病吞噬，她忘了每一個人，忘了怎樣說話，怎樣走路，怎樣吞咽。但是她記得住體面，外人來時，她總是整理衣角和頭髮，擠出一個笑容。
想到這些榮華也好，貧瘠也罷真真是過眼雲煙 。不管以怎樣傲然的方式過完這一生，也躲不過最後在火裡海里，融化為顆粒。
想到太姥姥在我生命里的十八年，十八年裡的每一個細節，都像細珠，一顆一顆掉出來。
想到過去的三年裡，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們從此陰陽兩隔，見面遙遙無期。
每座橋附近都是如此。橋倒也是存在的，不過並不連結什麼，而是一座由破破爛爛的木條不規律地鋪砌而成，從海岸通向海中央。
走在上面，每走一步，就吱吱扭扭的發出聲響。兩邊也沒有欄桿，十分狹隘，好像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
我們選擇去了陳姓橋。
那幾乎是最冷門的姓氏橋了，但是陳姓對我們不乏特殊的意義。CC姓陳，這不難猜到。長久以來我又和母親這邊親近些，因此周遭的親戚也都是陳姓的。
我的身上有個簡短的紋身C·XZ，便是陳姓加上我的名字。
再幾百年前，他們大概是從 廣東 遷徙過來的，那個時候他們決 定遠 離家鄉，去一片未知的荒蕪重新生活，而同時，我的祖上正在江浙一帶不平不淡的生活著。
再往前推，他們和他們原本是本家，甚至可能是從一個叫陳村的地方走出來的，他們可能一起生活過，只不過後來命運讓他們分開了，而時間把他們衝散了。
當然，這都是我的想象。他們極有可能毫無關聯。
它創造了屬於集體的記憶，但卻讓個人的記憶銷聲匿跡了。
它不是歷史，只是我腦袋里的故事。
他具體什麼模樣，什麼性格，我一概不知。唯一確定的是他存在過，並且他留下了一座破破爛爛的橋。
另一個確定的事實，是他的離開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太多的影響。
我唯一確定的是，和他一樣，我的離開也不會影響這個世界的轉動。
喜歡海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至今還記得。那完全是一個瞬間的事情。
以前我十分厭惡與海為鄰，不喜歡它的風吹過就膩在一起的頭髮，不喜歡它集市般的海腥味。大學時的前任卻和我完全相反，因此我們一起去過一些海邊。
後來一次在 摩洛哥 的海邊爭吵，我說我實在不喜歡海邊城市，所以才提不起興緻來。說完我跑開，一個人去 丹吉爾 的海邊散心，但是海風吹來，頭髮膩膩地粘在我的臉上，我也不覺得厭煩，只是不停走著，竟感覺十分安寧。
而後幾年，我對海邊城市的偏好竟然也越發聲勢浩大了起來。
歸根究底還是人把意象賦予了這個表象的世界。
而我看 檳城 的海，巴都丁宜海灘，最多的感受是閑適。
這裡游客沒有很多，沙灘上極其偶然的走過一些游客，或者來度假的當地人。但是他們都十分安靜，尤其和綿長的海岸線比起來，微不足道爾爾。
這裡只有一家公司可以提供這類項目，說是公司也不過是四五個當地人罷了。可能因為也沒什麼競爭，他們的叫賣也隨隨便便，一幅”反正不來是你虧了“的神態。
大概是因為那副姿態，讓我反而做出了嘗試。
我恐高，這是一個張揚的秘密，它明晃晃地寫在我的個人簡介里。但是鬼使神差的，我叫住了他，問他玩滑翔傘多少錢。為了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我左手交了錢右手便牢牢抓住了桅桿，準備登船。
可能因此我對恐懼的感知也下降了些。
突然在某個瞬間，我停下來想了想，如果我不尖叫會怎樣呢？
於是我停下來，深切地感覺到我懸浮在空中，四周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海浪聲和風的聲音絞合在一起。我的四肢放鬆的下垂，關於我的界限越發模糊起來。我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而是天空中的每一個空氣分子。
一切都沒那麼重要了，至少這個瞬間是這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