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的愛與愁 | 特別的春節，濃烈的鄉愁

【一頓色味俱佳的娘惹菜】我用一頓正宗的娘惹晚餐，作為探索娘惹文化的句號。下午六點，我抵達了預約的餐廳Kebaya。暖黃的逆光把掛在飯廳上方的紅絲絨窗帘鍍上一層金色，餐盤的圓邊閃閃發亮。服務員領我到靠窗的座位，遞上一隻銀碗，裡面是清水與蘭花。她小聲和我說：“這是給您餐前洗手的。”大廳放著緩慢、優雅、纏綿的樂曲，一撓一撓地，鑽進食客的耳朵。身在其中，感受到具有峇峇娘惹情懷的舊時代的風情。 這家店被譽為 檳城 最佳娘惹餐廳，需要提前預約。每日晚餐是套餐形式，食客根據自己的口味，在前盤、 沙拉 、主菜與甜品中各選其一，享用四道美食。主廚和我介紹，傳統娘惹菜都是私房菜，每位女主人做出來的風味都不一樣。他的餐廳為了向世界各地食客傳播娘惹菜的精緻情調，略微做了改良——與 泰國 、 越南 等 東南亞 國家的口味做結合。這份想法與土生華人文化中海納百川，獨具風格的核心頗為相似。
前盤是捲餅。一塊薄得幾近透明的餅皮包裹著豐富的內餡。我用小刀從橫截面切開，露出切成條狀的胡蘿蔔絲、雞絲、粉條、生菜與橙紅色的調味汁。清香的斑蘭葉與爽脆的西番蓮為讓前菜充滿了清新迷人的氣息。入口的感覺就像海邊的夏天，悠長又熱烈。 第二道菜，我特的選了一盤 馬來西亞 特色軟腳蟹色拉。服務員端上來時，散髮著淡紅誘人 光澤 的半邊軟腳蟹嬌滴滴地躺在佈滿黃色圖紋的瓷盤上。光看賣相便令人食指大動。軟腳蟹入口清香，沒有任何腥味。隨著“咔嚓咔嚓”聲，濃郁的香氣瀰漫在口腔，讓人忍不住吞咽。鳳梨釋迦是充滿 東南亞 風情的水果，在這道色拉里起到了點睛之筆。 主菜我選擇了娘惹菜與 泰國 菜融合改良後的黃咖喱蝦。長久以來，我都覺得 東南亞 菜有極強的共同性。由於相似的炎熱氣候，使得當地特產與百姓口味都共通。黃咖喱以湯的形式出現，口味溫和，香茅和黃薑再淋上少許椰奶，香氣撲鼻。新鮮的大蝦同樣粉嫩嫩的，在熱火的烹調下蝦尾與蝦肉捲成圓形，用叉子戳進去，感覺它彈性十足。服務生又拖著銀盤過來，打開時，是一晚白米飯。他太懂我們 中國 人了，用濃郁黃咖喱汁搭配香糯的米飯，超級下飯。 最後一道甜點是蝶豆花湯圓。一盅小盞內躺著幾隻白裡帶紫的湯圓。湯底是白色的，喝上一口菜知道是清甜的椰漿。與我們 中國 喜愛湯圓的寓意一樣，娘惹峇峇族群也認為湯圓代表了圓滿。在他們結婚儀式上，新郎新娘都要吃幾口湯圓。紅色湯圓代表吉祥，白色湯圓代表純潔。吃了湯圓，婚禮才圓滿。蝶豆花湯圓的味 道真 是甜蜜到心底，我將最後幾口椰漿喝了後，發現底部還有幾塊椰肉。廚師的用心可見一斑。 食物拉進了世界的距離。打破了時間和空間，讓我走入了土生華人的世界中。如果有機會，我真希望下次能吃到正宗小娘惹的私房菜。也希望曾經輝煌過的娘惹文化能一直為人所知，不會幻滅。 【買口罩記 黑夜之後天亮了】檳城 的生活過於閑適，不再早出晚歸跑景點的我們開始頻繁刷起社交媒體看國內形勢。疫情漸起的趨勢讓我揪心，前仆後繼的英雄們趕赴 湖北 讓我敬佩。每天起床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國內家人朋友的平安。

二月的第一天，媽媽在微信給我留言，說 上海 現在買口罩太難了，讓我在 馬來西亞 看到外科醫用口罩就多買些回家。接到這個任務後，我每天吃完早飯便出門，頂著三十幾度的高溫與炙熱的陽光在 檳城 市裡到處尋找藥房。可惜，每當在電子地圖上看到附近有藥店，紅色的坐標像點燃了希望的蠟燭一樣發光，可是當我頂著日頭，汗流浹背地抵達時，看到的都是“口罩已賣空”的告示，心裡的蠟燭頓時熄滅了。這個現象也提醒我， 馬來西亞 人也開始囤口罩了，形式一天比一天來得嚴峻。同時，出入境政策在快速變化中，我的心情開始焦躁起來，除了尋找口罩，還要關心航班變化，希望越早回國越好。 離開的前一日，我最後嘗試去 檳城 街頭看看有無藥店進貨口罩，結果是又累又失望。走過一棟居民區的騎樓時，看到一位老太太在家門口擺午飯攤。她簡單地用水彩筆寫上“菊花茶，豆漿1.5馬幣，午餐是奶奶煮的麵線、米粉湯、麵粉湯等”。無來由的，我停駐在她家前，肚子在咕嚕咕嚕叫，心裡產生了對家的強烈思念。老太太看到我，熱情地招呼我，讓我嘗一下她的手藝。

我和先生各點了一份簡單的面疙瘩。老人家特別和善，怕我們坐在騎樓下太熱，讓老伴把塑料座椅放進她家，招呼我們在她家客廳吃飯。她請我們坐下，自己坐在我們對面搖著扇子和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不多久，面疙瘩上桌了，奶奶用醬油調味，上面撒著豬油渣、蔬菜絲、豬肉與花生碎。嘗了一口後，我的心瞬間就踏實了。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家常口味，平凡的調料，平凡的配菜，可是怎麼吃下去就能感覺到平靜與滿足？ “這幾天，電視新聞頭條和報紙上說的都是 中國 的抗疫，你們都知道了吧。” 老人閑聊了幾句後，說起這個話題。

“嗯，我刷媒體看到了，怎麼？ 馬來西亞 新聞頭條和報紙都在關心這事情嗎？”吃完最後一口面疙瘩的我，把頭從碗里“抬”起來，詫異地問道。

“是啊，我開電視給你們看。”她緩緩從竹編椅子中站起來。果然！午間新聞正在播報疫情。我緊鎖眉頭認真地看，心裡終於明白為何大馬老百姓也開始搶購口罩了。 檳城 中文頻道出現大寫加粗的“加油 武漢 ”標題並且報道我們醫護人員辛苦奮鬥的事跡。那個瞬間成了壓垮我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馬來華人的友善讓我卸下防備，新聞里祖國的消息就在我這個身處異鄉的游子面前。我捂住嘴，眼眶發紅，大顆大顆的眼淚淌了下來。我想回家！比任何時候都想！哪怕把自己關在家裡幾個星期哪裡也不去，只要能悶死病毒，就是為國家戰鬥，為國家做貢獻。

老太太見我哭了，趕緊遞給我紙巾：“沒事的，到了我這個年紀，什麼事情沒見過。 中國 那麼偉大， 中國 人又這麼有勇氣，你們一定會戰勝瘟疫，馬上恢復到從前的。”

我接回紙巾，啜泣地道謝：“謝謝你，阿嬤。我們明天就回國了，我就是買不到口罩又擔心家裡，有些著急了。”

“ 檳城 西藥房的口罩估計都賣斷貨了，這樣，我帶你去我哥哥家，他開了我家隔壁開了一家賣中藥和跌打藥油鋪子，應該有備一些醫葯用品。”老太一邊說，一邊招呼我們跟著她出門。我們走進一家幽暗的鋪子，空氣中清涼油的味道安撫了我的情緒。老人家的哥哥見到我們，拿出一疊口罩，和我們說：“我年前進了這些口罩，本來不准備賣，是用來分給親朋好友的。大家都是同胞，賣給你們20個吧，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薄薄的口罩有著千金的分量。它代言了一衣帶水的同胞之情。我們與老太兄妹素不相識，生活在不同的國家卻能得到如此幫助， 檳城 華人的溫情就是燒滅瘟疫最熱的一把火。它給了我信心，全世界善良的人們都在為 中國 加油，總有一日，我們會反哺在困難時期幫助過我們的人們。
第二天從 檳城 到 吉隆坡 再回國，我們經歷了細緻又嚴厲的檢測。無論是值機時還是登機前，我們的護照都會被拿走二次檢查，也被頻繁被檢測體溫。我們安心的配合，因為此時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回家更重要。坐在返程的飛機上，我回頭看了眼 馬來西亞 。這個國家給了我太多的感觸與感動，再往前看。一束光從穿過雲層照亮大地。天，亮了！

2個月後，我寫完了這篇游記。日曆翻到了四月。 中國 的情況明顯好轉，我們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同時，世界大疫開始爆發，正如我之前預料的一樣，我們竭盡全力幫助著世界上其它處在困境 中國 家。疾病面前，沒有國界。人類之所以偉大，之所以能生存到現在，靠的就是剋服挫折的勇氣與互幫 互助 。總有一天，全世界的春天會來臨。那時候我們還要看春花、夏荷、秋葉、冬雪，去擁抱世間的值得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