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革前的朝鮮：一次非典型的國慶出游 I “越獄”夜探平壤被捕 I 內附海量Q-A

↑郵政博物館 作為一個從小學就開始斷斷續續集郵的偽愛好者而言，這裡還是蠻讓我期待的。
走進郵票博物館，兩位金爺爺的笑容迎面而來，團友們挑選郵票、郵冊和明信片的熱情十分高漲。 ↑郵政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朝鮮 的明信片很有特點，散髮著濃濃的60年代社會主義海報風，內容則以生產建設、軍事鬥爭、少年兒童、體育運動為主題，倒是很符合我們這些外國人對於 朝鮮 形象的建構和想象。少數明信片上印刷的是 平壤 的城市風光，據我觀察，受歡迎的程度有些低。 ↑郵政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來到 朝鮮 之前，我曾經答應幾位朋友在 平壤 給他們郵寄明信片——據說這是一波蠻不靠譜的操作。因為從 朝鮮 寄出的明信片首先要經過審查，確保內容安全後才可寄出，丟失率高、郵寄時間長成為 朝鮮 郵政常為人們詬病的原因。
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我寄給 北京 、 上海 、 日本 、 歐洲 的明信片 都安 全抵達了，對 朝鮮 郵政的好感度一下增加了不少。 ↑郵政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博物館里的明信片一張5元人民幣，國際郵寄郵票統一為10元。推薦大家在這裡郵寄，因為後來我們在酒店、開城等地也遇到了可以郵寄明信片的商店，價格略高，此外，這裡可選購的郵票種類也是最齊全的。

【意外的逃離】

馬上進入“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的時間。
晚餐後抵達酒店已近10點，正是當晚觀看《輝煌的祖國》表演的觀眾返回酒店時間。室友黃同學和我此前便商議過“夜探 平壤 ”的想法，所以把行李箱托付給了歡同學和室友，計劃嘗試一番。
酒店大廳人多且雜亂，一時間難以分清誰是 中國 人，誰是 朝鮮 人。沒有被導游註意到的我們順利地走出了酒店，也沒有被門童攔下——這波操作實在是順利，不免讓人喘了一口氣。
我們居住的青年酒店距離市中心有五六公里的車程，步行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考慮到路程較遠而且沿途路燈有限，我們本決定在酒店周邊閑逛一下看看青春大街上的幾所體育場館就可以。
走出酒店，不遠處停留著一輛出租車，我們小心地敲開車窗，用蹩腳的 朝鮮 語說出“ 平壤 站”三個字，並打開手機離線地圖，指給司機大叔看。“30！30！”司機回答。
30元——這個價格比我們預期的要高些，因為此前查詢過一些游記，報價一般為“10元”“20元”。不過，此刻我們腦海裡考慮的全是“上車要緊，以免停留太久招來麻煩”，那就30元吧。 ↑平壤火車站 其實根據 朝鮮 的國內法規，司機私自搭載外國游客是不被允許的，但30元人民幣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月收入的十分之一，所以有司機鋌而走險，倒也可以理解。 ↑平壤火車站 （⬆️ 夜幕下的柳京飯店。） ↑平壤火車站 ↑平壤火車站
【 平壤 站前：奇怪的國營商店】

到達了 平壤 火車站，交錢下車，我還是很緊張的——這也相當於是 朝鮮 的地下黑市了。 ↑平壤火車站 ↑平壤火車站 雖然已近10點半，但是車站前廣場上的市民依然很多：有散步的市民，這麼晚了還在散步也是很詭異了；有頭枕大包小包席地而睡的外地旅客，大概是要趕次日的火車；有年輕人坐在一側的長凳上，互訴情誼；居然還有幾個大爺藉著路燈下棋……後兩個操作看得我目瞪口獃。 ↑平壤火車站 我們沿著光榮大街（Yonggwang Street）前行，街道兩側的幾家國營商店雖然已經歇業，但是依然亮著燈光，我覺得很奇怪：一是在這座電力缺少的城市裡，國營商店難道不應該是節能的表率麽？二是其中的一家商店居然有香蕉！——要知道這幾天我在酒店和涉外商店只見到了一種水果蘋果，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平壤火車站 ↑平壤火車站 ↑平壤火車站 我突然想起了電影《採訪》里的一個橋段： 平壤 大街的商店里貨物一應俱全，但是走近卻發現那些水果其實是塑料做成的。
至於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一開始我還蠻緊張的，邊走路邊回顧看四周是否有人民軍。馬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大多數都是匆匆忙忙趕往家中的市民，我不由大膽起來，掏出手機對著馬路兩側拍攝起來，後來居然又掏出了放在書包中的單反，“咔嚓”起來——這也為後來被抓埋下了伏筆。 ↑平壤火車站
【失敗的 朝鮮 元兌換體驗】

光榮大街和附近街區的國營商店都已關門，只有一些小賣部還亮著燈——其實就是路邊的一個小房間，類似於我們的報刊亭，擺放著一些 朝鮮 國產的零食和飲料。 ↑平壤火車站 我們嘗試著去兌換一些 朝鮮 元，可惜卻並不順利。一家小賣部的阿姨聽聞我們是外國人，直接關上窗戶，拉上窗帘，如避瘟神。
另外一家小賣部的阿姨倒還熱情，我們要了兩瓶可樂，給了她10元人民幣，並希望她能夠找回我們 朝鮮 元。可惜語言不通，交流起來十分困難，我用手機打出了“조선원（ 朝鮮 元）“的字樣，阿姨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表示可樂可以送給我們，人民幣就不收了，一直要把人民幣塞回我們的手中。 ↑平壤火車站 但怎麼好意思呢？我們不便再做糾纏，留下了5元人民幣匆匆離開。

【 平壤 版“童第周”與“ 朝陽 大媽”】

走過幾個街區，我們轉入一個小路，看到了讓人吃驚的場景——馬路兩邊的路燈下，不時能夠看到 朝鮮 年輕男孩子刻苦“借光”讀書的場景，突然就想起了小學課本里出現過的“童第周”。
所以有關 朝鮮 電力緊張的傳言便得到了證實。 ↑平壤火車站 ↑平壤火車站 其實，剛來 平壤 的第一夜，站在青年酒店位於30層的房間里，我們就有類似的發現，這座城市被點亮的地方少之又少：遠處的有柳京飯店、主題思想塔、建黨紀念塔等幾處重要地標；近處，只有主幹道和領袖的巨幅畫像被點亮，附近居民樓的亮燈率不超過20%。
正對著“ 朝鮮 童第周”拍照時，一位 平壤 大媽路人突然停下腳步，面帶怒色地盤問起我們，語音語調讓我想起了李春姬老師，身份設定讓我想起了 朝陽 大媽。
不過，我們聽不太懂 朝鮮 語，幾番點頭道歉後，不想因此招來更大的麻煩，快步離開，身後的大媽居然也未作糾纏。
真的是一場虛驚，我們此前只想著儘快離 開平 壤大媽的視線，卻不想誤入了一處極為偏僻的街區，路燈昏暗，抬頭一看，是幾棟馬卡龍色居民樓包圍下的一棟爛尾樓——這自然是後來我登上 主體思想塔 所不能看到的一面。

【呵斥與盤問：路遇人民軍】

繼續前行，一座標有“중국상점”（ 中國 商店）標牌的商店引起了我的註意，商店已經關張，沒有亮燈。藉著微弱的路燈，我舉起相機希望拍下商店的標牌。
可是，沒想到的是，身後傳來了一聲呵斥，我和黃同學假裝沒有聽到，快步前行，卻最終被越來越近的呵斥聲逼停。轉身一看，是一位正氣凜然的大叔——身份想必是一位便衣人民軍警察吧！
由於語言不通，大叔用手指向街角，示意我們站過去，並要求我們兩個上交單反，大概是看到我們拍攝了“ 朝鮮 童第周”這樣“不美好”的場景，大叔突然激動了起來，要讓我刪除。我比較慶幸的是，此刻相機里的SD卡儲存的照片大都是 金剛山 的風景，沒有我在火車和大巴上的“偷拍”，如果事先沒有換卡，後果可能會更加嚴重。
大叔前後發表了近五分鐘的“演講”，我聽不太懂是什麼意思，只記得“金正恩同志”這個 朝鮮 語詞組反覆出現，他的語調抑揚頓挫，我猜想可能是指責我們威脅 朝鮮 安全、陰謀顛覆金正恩元帥領導下的偉大政權？
接下類是一連串我聽不太懂的盤問。大叔要求我們出示護照，很明顯，我無法做到，因為護照已經被導游收走；大叔要求我出示 朝鮮 人的居民證，這自然更不可能。好在我的相機里留有剛入境時拍攝的護照和另紙簽證，我一再跟他解釋自己是“ 中國 游客”，觀光而已。
大叔的語調緩和了起來，大概是相信了我的論述，但是很明顯，他沒有釋放我的權力。一通電話後，過了十幾分鐘，一位胖胖的人民軍軍官趕來。大叔見到長官，露出笑臉，遞去了一根不知名品牌香煙，簡單地交流了情況。
軍官英語很流利，他用英文詢問了我一些基本情況，批評教育了一番，並刪除了我單反里的一些照片，表示他相信我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但按照規定要把我們交給旅游部門的人員。
氣氛緩和了很多，我問軍官“我們像 朝鮮 人麽？”軍官大概是覺得好笑，一連搖頭。不過，我自己也覺得好笑——一個灰白色的衛衣，怎麼可能會是 朝鮮 人的打扮？
看來，凡事還是要做足準備啊！

【自稱是導游的李同志和金同志】

罰站免除了，胖胖的軍官和我們閑聊起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自稱是高麗旅行社導游的李同志和金同志趕了過來——李同志年紀稍大，看樣子應該是領導層；金同志和我年紀相仿，中文流利，負責我們和軍官、李同志交流的翻譯工作。李同志和金同志細細地詢問了我們的國籍、入境日期、入住酒店等信息，以便確認我們的 中國 游客身份。
但其實，根據我的觀察，兩位同志的真實身份並非旅行社導游，而應該是 朝鮮 的安全人員。因為金同志在確認了我的入住酒店後，直接問我“你們旅行團的男導游叫什麼名字？”——一般而言， 朝鮮 旅行一男一女的兩位導游中，女導游負責具體的游覽和接待事宜，而男導游其實是負責監視的國安人員，即Spy。很明顯，金同志的這個問題是在向我打聽他自己隨團的Spy同事。而且，都已經過了半夜12點，兩位同志的電話不斷。導游似乎沒有這麼忙碌吧？
“可是，我們團隊的三個導游都是女生啊。”——我說。
“而且，我也實在看不出他們到底誰才是負責監視的Spy啊。”——我心想。
到此為止，便衣大叔和軍官的任務就到此結束，“交接俘虜”之後告別離開。
金同志開始教育我們：“ 朝鮮 對待 中國 人是很友好的。”“你們可以在大街上散步，看一看 平壤 的夜景，但是不要舉著相機拍攝。”“不要走到很偏僻的街巷，可能會被誤認為是間諜。”
納尼？！——所以這意味著我明晚就可以在不帶相機、不拍攝的情況下自由出入 平壤 站、 金日成廣場 這些非偏僻區域了麽？
不過，金同志的語氣倒是很善意很誠懇，自知理虧的我們只得一直道歉，並保證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會服從導游的管理，遵守 朝鮮 的法律。

【意外撿獲的 朝鮮 友人】

“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你們的導游會來接你們回酒店，我們先到附近的高麗酒店等待。”金同志說。
在高麗酒店的大廳里，金同志、李同志、黃同學和我四個人聊了許多中朝 友誼 萬歲的話題，話匣子被慢慢打開，“夜探”竟然出乎意料的變成了“夜談”。 ↑高麗酒店 由於我的職業是記者，這在 朝鮮 是十分敏感的身份，所以在金同志問我“你是大學生麽？”的時候，我也就順勢接下話，並回答“是是是”了。
金同志曾經在 青島 留學，也去過 中國 的不少城市；李同志是德語系出身，曾經在 奧地利 留學——兩個人的學歷和階層在 朝鮮 可謂是數一數二了。
兩位同志似乎很關心 中國 大學生的學習情況和思想面貌，一直向我們瞭解 中國 大學的課程設置、 中國 年輕人的職業選擇和收入等問題。在得知黃同學曾經游歷過世界上40多個國家後，兩位同志表示“不可思議”，又開始和我們交流起 歐洲 、 韓國 的一些情況。
喝完了高麗酒店商店售賣的蘇打汽水，在酒店門口抽完了一根根「 上海 牌」香煙……聊天進行的很愉快，我也向李同志和金同志提問了一些關於 朝鮮 的問題，獲得了作為游客而言難得的視角。
真朋友也罷，逢場作戲也罷——但至少，在這段交流里，我是真誠的，而且我也能夠感受到兩位同志的真誠，這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吧”。
我向兩位同志提出，希望能夠一起合張影，金同志沒有做聲，李同志則爽快地表示“沒有問題”——這似乎又印證了我們關於李同志是Spy領導、金同志是翻譯員的判斷。
“咔嚓”一聲，我留下了此行中最奇特的一張合影。 ↑高麗酒店 （⬆️ 右側為李同志，左側為金同志。）

【Spy浮出水面】

被導游小M接回青年酒店的時候，已近半夜兩點。“趕緊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小M講到。
不過，走進大廳，我們卻被導游小B攔下——就是之前介紹過的 平壤 某大學漢語專業大四學生、旅行社實習生小B。
小白要走了我和黃同學的單反和手機，一一翻看，刪除了不少我們拍攝的農村、軍人題材的照片，甚至連兩個小時前人民軍軍官留下的一些照片也被她刪除了。
怒氣衝衝的小B不時教育我們：“ 朝鮮 有那麼多美好的風景，你們為什麼會拍這些？”前後反差之大，令我想起了兒時看過的一個木偶戲動畫片——《鏡花緣傳奇》里的“兩面國奇遇記”。
我被小B刪除了近百張照片，大都是 平壤 至 金剛山 沿線的抓拍，好在照片都有備份，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損失。
自然，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和黃同學自然就成為了小B重點關照對象，我們拍照和講話只能小心再小心。
原來小B才是Spy啊！——我和黃同學感嘆，這個燒腦的猜猜猜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七）Day 4：板門店：和平統一的願景第四天的行程，交給了位於三八線附近的 板門店 和開城。
談及 朝鮮半島 的歷史和現狀，南北的分裂是繞不開的話題。
外國旅客從 平壤 來到 板門店 ，必然會經過被稱為“姐妹塔”的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塔。紀念塔是為紀念金日成提出的祖國統一三大原則、高麗民主聯邦 共和 國統一方案和全民族十大綱領而建立的。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塔其實是一座拱門，紀念塔上，兩位來自 朝鮮 和 韓國 、身著傳統服飾的婦女共同捧起一個刻有 朝鮮半島 圖案的徽章。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塔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塔 ↑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紀念塔 （⬆️ 統一大街兩側的居民樓，據說有一半是留給南 朝鮮 同胞居住的。）

“你們看，兩個婦女的形象是不是一樣呢？其實她們是一對雙胞胎，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導游小M說。
在前往 板門店 的路上，小M一直在跟我們介紹 朝鮮 分裂的歷史，以及 平壤 方面的祖國統一政策。
——“ 朝鮮半島 的分裂是 美國 一手造成的。”
——“ 中國 大陸和 臺灣 的分裂是不是也是 美國 造成的呢？”
——“統一大街的兩側修建了很多的居民樓，其中有一半是空置的，是為了統一後留給南 朝鮮 的同胞們居住。”
——“ 美國 和 日本 是我們 朝鮮 和 中國 共同的敵人，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
——“金日成主席直到最後一刻還在為祖國統一付出努力，在簽署完祖國統一三大憲章的數小時之後，金日成主席偉大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以後 朝鮮 統一了，希望大家再來 朝鮮 ，我帶著大家從白頭山（ 長白山 ）一路游玩到漢拿山好不好？”
……
小M的講解請自行感受，從中也不難看出 朝鮮 政府在南北統一問題上的敘事邏輯。
“從白頭山一路到漢拿山”這一句話還是蠻讓我感動的。雖然我覺得，南北統一後，從白頭山到漢拿山應該允許自由行了吧？
不過，還是蠻感謝小M導游，幫我釐清了三八線、軍事分界線、非軍事區、共同警備區這一組概念的區別和聯繫。 ↑板門店 ↑板門店 ——二戰後， 朝鮮半島 南北分裂，1953年停戰協定簽署後，一條長達247千米的軍事分界線出現在半島中央，它大致與北緯38度線重合，俗稱“三八線”。
——軍事分界線兩側各劃定2千米非軍事區作為緩衝區，禁止重型武器進入。
——7座小型房屋橫跨分界線，由雙方各出人力共同搭建，成為唯一可以自由來回朝韓兩國的地方，這便是著名的 板門店 。
……
2015年，我曾經到訪過 韓國 一側的非軍事區，對那7座小型房屋和朝韓大兵印象深刻，所以對此次 板門店 的行程還蠻心心念的。
從 平壤 到 板門店 ，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路哨所眾多，而若想真正進入 板門店 ，又需要進行繁瑣的登記。在等待的時間里，商店便成為了唯一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