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山谷記憶:永不落定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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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們的禮物充實了孩子們的聖誕樹,孩子們的笑容充實了我們一次難忘的旅行。
就連房子里的狗狗,也有得到一份孩子們送出的聖誕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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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15個大地震留下的孤兒,她們失去了親人的愛。但是,愛還活著,我們不僅需要讓他們感受到愛,而且還希望他們可以學會去愛別人,從愛的付出中獲得幸福、快樂和生命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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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因為災難,山谷里出現了很多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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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然而,當這些孩子將來有一天走出孤兒院的時候,希望他們不再恐懼絕望,而是學會了去勇敢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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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時間過得很快,我們相遇和告別得如此匆忙。

每次背上背包的時候,我最怕孩子們問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問題,於是總是搶先抱住一個個孩子的肩頭說:你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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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們一定還會相遇,只要我們的世界還有陽光。而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天空中的一朵燦爛的小太陽。 一個安靜的大廚(二)[ DEC 31st / Bokhara ]

相片翻完了,沉默了一會兒,大叔站起來,又幫我把茶杯倒滿了:“所以,你不是來旅游,而是為了看望山谷里的孩子?”
“不不,別把我想得那麼高尚,真正高尚的,是那些開辦學校的人,我只是去湊湊熱鬧罷了。”

這時,遠方傳來了人們的歡呼聲,從 大湖 的方向。
“大概是新年快要到了吧。”大叔走到窗邊,夜空中泛著點點星光。
“時間過的真快,那天我剛和孩子們一起過了聖誕,一眨眼就到新年了。”
“是啊,你怎麼不去湖邊?”
“我不喜歡一群人狂歡的場景,我覺得,越狂歡,越孤單。”
“這個想法很有趣。”
“也許吧,您呢?怎麼不和家人一起過年?”
“沒有了,他們變成了你看到過的 加德滿都 的塵埃。”
“什麼?塵埃?”
“我是說,他們死了,三年前的大地震。”
“在這裡?”
“不,在 加德滿都 ,曾經,我有老婆,一個小兒子,還有三套房子。”
“那……地震的時候……?”
“塌了一座,他們被壓在了下麵。而我當時正忙著裝修新房,沒在家,所以……我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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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的天,簡直不敢相信,這太殘酷了。”
“這都是神的旨意”,大叔笑了一聲:“懲罰我的貪婪嗎?也許吧。”
“Greedy(貪婪)?”
“我為了買下那兩套房子,全家人成天節衣縮食,我兒子想要一支棒棒糖和一件新衣服,我跟他說,等明年過新年的時候我就帶你去……”
大叔站起來,走到竈台邊上,拿起葫蘆瓢又喝了好幾瓢,我想起今天下午,每當有孩子從門前走過的時候,他便舉起葫蘆瓢喝水的一幕,我看到他的背影在輕微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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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別難過,大叔,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房子總是越早買越划算的……” 我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個自己一直不屑的理論。
“其實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但我還想靠他賺點錢……”
“這很正常,在 中國 , 大城 市的生活質量基本取決於你有沒有自己的房子。”
“我也是這麼想的,雖然這裡跟 中國 沒法比。”
“現在你的那兩套房子升值了?”
“早賣了,我再也不會回 加德滿都 , 博卡拉 挺好的,起碼沒有那麼多塵土。”
“可你說……那不是塵土……”
“呵呵,你還記得?”
“嗯,它們是逝去的人們的靈魂,所以那些塵埃才如此頑強,不肯落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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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湖邊的歡呼聲到達了極限,我看了看表,12:01,我度過了一個沒有任何儀式感的跨年夜。

大叔站起身來,回到竈臺上,做了一碗湯菜,端到我面前:來,新年快樂!

“謝謝老闆!”
“別叫我老闆,我現在只想做一個安靜的大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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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我是在第二天早晨離開 博卡拉 的,我的下一站是班迪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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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臨行前,大叔給了我一盒棒棒糖和一件小衣服,不過這不是給我的禮物,大叔說,如果我再去孤兒院的話,就幫他把這些禮物送給那裡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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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我問他這些東西是從哪變出來的?他卻不肯告訴我,只是著急趕著我走:快走吧,兄弟,一會兒你就該趕不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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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我回頭的時候,第一次看見他笑。
最後一支棒棒糖[ Jan 4th / Bandipur ]

從天空的飛翔到落地的塵埃,不知我敘述的時間線是否有些過於凌亂了。把時光機交回雪山下的班迪布爾,小朋友們還在等著我小魔法盒裡的照片呢。 藍牙連接 成功 ,袖珍印表機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小朋友們圍成一圈,認真地期待著我手中的魔盒,小朋友的頭髮擦在我臉上,癢癢的,我很想在每個孩子的額頭上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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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dipur Homestay 最後,老師和孩子們搬來了喝水的大水缸,我把相機架在上面,完成一張包含了我這個大笨家伙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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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dipur Homestay 我打算回到 中國 沖洗一張大大的全家福寄給他們,可老師卻說:很遺憾,這裡沒有地址,也沒有郵遞員,就算買得起智能手機,這裡也沒有信號。

幸好我還有 博卡拉 大叔給我的那盒棒棒糖,我把禮物交給了老師,請老師分給同學們(書上說最好避免直接送給孩子禮物)。最後的一支,作為約定,我親手送給了為我指路的那個小男孩。我沒有給他特別的禮物,不過我對他保證:我明早一定會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座雪山,靜靜等待那一天一度的金色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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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這是我在山谷里學會的第二件事:相信與你相遇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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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dipur Homestay 我和三個老師依次握手道別,大孩子們堅持把我送到了小村口,小孩子們回到教室前的乾草地上,坐成一圈,他們對著天空唱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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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ndipur Homestay 山谷的小道上一個人也沒有,我走了很遠,還是可以清晰地聽到孩子們的歌聲。歌很短,只有幾句歌詞,他們重覆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永遠都不會划上那隻可愛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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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我知道他們是在唱給我聽,就像他們知道我能聽見。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在這座無名的山谷里,他們面對著貧困,我面對著孤獨。我知道每個唱歌的孩子的眼睛有多清澈,他們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的眼睛已經在歌聲里模糊。 永不落定的塵埃[ JAN 7th / Kathmandu ]

就這樣,我回到了 加德滿都 。聖誕和新年假期過去了,山谷里孩子們的歌聲遠去了,我的鞋子破了,我的背包空了,唯有那 加德滿都 的塵埃,還依然是那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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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 最後一天,我走出泰米爾區,一個人在廢墟般的街區里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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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走過地圖上消失的街巷,人們穿上了新的衣裳,他們坐在斑駁的水泥牆外,談論著新的一年,新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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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路過乾涸的水池,年輕的媽媽給自己的孩子戴上了一頂禮帽,她18歲,這是她的第二個孩子,她說,嬰兒的啼哭是這世界上最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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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路過幾近坍塌的老社區,一束光穿過樓頂破碎的瓦礫,照在一位老奶奶的紗麗上,她發現我在抓拍廢墟下她的身影,特意整理了一下花白的頭髮,微笑著對我說:Namaste,神保佑所有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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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走進佛 塔下 精緻的廣場,虔誠的人們永遠都不會停下腳步。唯有一隻吃飽喝足的土狗,安心地睡在這條沒有起點和終點的轉經路上,詮釋著那句流言:如果下輩子轉世做狗,一定要做一隻 尼泊爾 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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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塵埃依然在斜光下攪動,夕陽把它們渲染成了金色,宛如那支喜馬拉雅山谷里靜謐的雪峰,每一天,當他蘇醒,沐浴著輝煌的時候,人們便將要上路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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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於是,把相機收進了背包吧,摘下墨鏡和口罩,走進人群的隊伍,與佛塔,與天眼,與大地一起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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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一圈,兩圈,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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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我想起了孤兒院晚餐前舞會的那首快樂的 尼泊爾 民歌,孩子們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在小小的露臺上旋轉。

我想起了費瓦湖吹來的風,一隻大傘領著我,在閃著銀光的雪山與湖面之間旋轉。

我想起了班迪布爾山谷里孩子們的游戲,他們的歌謠,在我獨自行走的山谷里旋轉。

我想起了梵高的《星夜》,在一首《Starry Starry Night》中,那些星光和雲朵在夜空里旋轉。

我想起了阿來的《塵埃落定》,當土司王朝在面前瓦解的時候,他的靈魂和生命隨著鮮血和塵埃一起旋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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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這裡的人們為什麼要餓著肚子跳舞,滑翔傘為什麼會落進山谷,大叔為什麼會做一個安靜的大廚,梵高為什麼會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加德滿都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飛舞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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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滿都 它們是活著的人們不甘沉寂的信仰,它們是逝去的生命不甘離去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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