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即百年－在意大利穿越時間的旅程

↑羅馬 ↑羅馬 ［三］尋找塔羅花園從 羅馬 開始自駕北上。但是第一天我們要繞個遠，因為我要去尋找一個隱藏在山裡的樂園。

2018年11月，在 北京 今日美術館，有一場特殊的展覽，試圖再現一座隱藏在 托斯卡納 的露天樂園。作品出自妮基·聖法勒（Niki de Saint Phalle）， 法國 二十世紀最具傳奇色彩的女藝術家之一。
聖法勒幼年時曾遭遇了不幸的經歷，11歲被自己的父親侵犯，心理受到巨大創傷。有人說她的一生都在療傷，通過藝術把惡魔般的經歷化作天使般的作品，也有人說她一生都在為女性吶喊和抗爭，一次次在男權社會中讓所有的男人們閉嘴。但不論怎樣，她的作品都足夠震撼，不論是繪畫、雕塑、還是大型的公共藝術。

在巨大的展廳里，策展者頗費心思的“還原”了聖法勒一生中最具挑戰的作品之一——塔羅花園。1979年，聖法勒在 羅馬 西北 部開始打造一座童話樂園，她把22張塔羅牌作為線索和元素，在一座荒山上建起巨大的雕塑，讓這個 托斯卡納 邊緣地帶的土地，變成充滿色彩的夢境。
可惜展廳里的空間有限，再用盡心思的還原也很難身臨其境。所以，從那時起，我就非常想到 托斯卡納 的那片密林中看看。

沿著山坡向上，遠遠便看到了閃閃發光的巨型雕塑。它們用陶片、玻璃、鏡子、瓷磚等材料拼接而成，在周圍綠樹的掩映下，頗具魔幻現實主義色彩。這些雕塑色彩鮮艷，造型大膽而張揚。巨大的NaNa女王龐大而豐滿的軀體呼之欲出。這個她從六十年代就開始創作的主題終於在這裡得到了釋放。再沒有人可以阻攔她滿溢而出的邊界，在這個國度，她就是名副其實的女王。
但走近看，很多作品又讓人毛骨悚然。附著在NaNa身上的玩偶、蛇、骷髏頭、蜘蛛展現出歡快背後的恐懼和噩夢，它們狂妄的揭露出備受折磨的靈魂深處隱隱作痛的傷疤。

這個樂園1988年才正式開放，建造了將近20年。這個時候，我並不會抱怨 意大利 工人的效率，反而更希望它的建造還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因為我猜，這個過程對於聖法勒來說，也是一個治愈的療程。
［四］世界上最慢的小鎮“你好，我是Michela的老公Paulo，她今天有事，我替她來接待你，我會在廣場等你們。”

接到Paulo電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遠遠看到了巨大岩頂上的小城奧爾維耶托。的確，它就建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距今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獨特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為眾多教皇的修隱之所，也讓它躲過了種種劫難，今天依然孤傲的遠離煩擾，屹立山頭，成為世界上節奏最慢的小城。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我把車停在廣場，剛剛探出頭，就看到一個壯實的 意大利 男人跑過來。他身軀魁梧，面色微微泛紅，用濃重的 意大利 口音英文說道：“小鎮裡面很多地方不能開車，我在前面帶路，你跟上我。”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轉身跑向前面的一輛SUV，啟動，轉彎，提速，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沒有半點 意大利 人做事的風格。我趕緊跟上，沿著環城的小路向前，在一個很小的路口左轉，一頭扎進狹窄的過道。Paulo把我們引入自家的停車小院，然後不由分說的把我們的行李拖到他那輛SUV中，示意我們上車。

我鑽進他的車裡，一臉蒙圈。Paulo並不說話，倒車，掉頭，原路返回，又開上了並不寬敞的環城小道。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城裡面停車很困難，我們把車停在這裡，但我們的房子在城的那一邊。”他一邊解釋，一邊把車開進小城，熟練的左轉右轉，像提前破解了迷宮一般，鑽過狹小的路面，駛過將將可以容納一輛車寬度的 通道 ，大概五六分鐘的時間，就把車停在了一個古老的噴泉旁邊。Paulo飛身下車，三兩下就拽出了我們的兩個大大的旅行箱，示意我們跟著他步行向前。我們又一臉蒙圈的跟在風風火火的Paulo身後，沿著光亮的石塊拼接而成的小路微微下坡，停在一個巨大的木門面前。

“這就是你們的房子了。”說著Paulo拿出一個大大的鐵質鑰匙，好像要開啟塵封多年的古堡。走進屋，我們看到乾凈整潔的空間內，有很多地方被佈置的頗有小心思。木盒子里高高低低的蠟燭，幾片樹葉穿插在蠟燭周圍，我猜這是女主人的創意；牆上的相框 裡拉 起三根細繩，幾個木夾子夾著排列整齊的明信片，上面是小城古老的風貌，我猜這是男主人Paulo的傑作，這些歷史一定是他的驕傲。

Paulo笨手笨腳的辦理了簡單的入住手續，又匆匆忙忙的說：“不好意思，門口不可以停車，所以我必須馬上離開。”他伸出有力的大手和我握了握，趕緊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paulo，給我的印象是淳樸、實在、憨憨的，和印象中精緻、圓滑、拿腔拿調的 意大利 人不太一樣。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這個古老的小城，準備在這裡住上幾天，感受一下這座“國際慢城協會總部”所在地的節奏。後來我們發現，這裡的“慢”是從傍晚才開始降臨的。白天小小的城裡有很多匆匆而過的游客，去宏偉的大教堂草草轉上一圈，在聖布里奇奧禮拜堂欣賞路加·西諾 雷利 （Luca Signorelli）的壁畫傑作，再購買一些紀念品，然後在天黑前離去。天色漸暗，喧囂褪去，小城才露出了它本來的面容，溫婉祥和，在昏黃的燈光下悄無聲響，慢慢的陷入寧靜。

在人煙稀少的夜晚除了可以感受地上的寧靜，還可以享用地下的盛宴。我們在小城的盡頭鑽進了開在洞穴里的餐廳，沿著臺階向下，在歷史悠久的岩洞中來一頓地道的 意大利 菜，還可以伸手觸摸古人開采出的地下世界。

奧爾維耶托分為地上城和地下城兩部分，這裡的古人在這座懸崖之城的下麵，挖掘了上千個洞窟，形成了一座隱秘的地下城。目前可以參觀的地下城其實並不算出色，比起 土耳其 卡帕多 西亞地區 的地下城還是遜色不少，但這並不影響它們成為這座古城的另外一道地下風景線。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第二日，我們決定去聖帕特裡克井看看，我實在不能想象一口井還能修得怎樣不同凡響。

我們沿著主街道一路向下，沒走多遠，天空就開始風雲突變，雨滴毫無徵兆的落下。我們緊走幾步，但還是低估了山頂之城的威力。沒幾分鐘，雨滴就轉為大雨，大雨又變成暴雨。我們只能躲在小道邊餐廳外的遮陽傘下，一邊感慨幸虧這家尚未營業的餐廳門外還有撐起的遮陽傘，一邊默默祈禱雨神趕快離去。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雨勢不但沒有減弱的跡象，還越來越大，被風裹挾著毫無方向的亂竄，我們也被逼退到傘下的角落裡，像被淋濕的流浪貓，瑟瑟發抖。不時有人舉著傘經過，大都已經半身濕透，低頭向前。也有時會有又小又舊的汽車經過，能夠熟練在老城裡穿梭的都是當地人。

這時我們看到一輛車經過後，又遠遠的停在小路邊，一個身影急匆匆的向我們奔來。大雨打在石板小路上，全是濺起的水花和雨霧，朦朦朧朧的像隔著幾層薄紗。身影離近時，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我經過，正好看到了你們。”我們抬起頭，發現，是Paulo。他遞給我們一把墨綠色的雨傘，還沒等我回過神表示感謝，就甩下一句：“這裡不能停車，我必須走了”，然後就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風風火火的轉身離開了。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奧爾維耶托 Paulo跑進雨里，大雨瞬間占據了他的頭髮，然後是肩膀，很快入侵全身，他寬大的身軀在暴雨里變得微不足道。隔著雨幕，我們聽到車子發動機的聲響，在驚雷乍響的背景中消失在小路盡頭。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Paulo，也是最後一次（也許不是，沒準哪天我還會再去一次這個小小山城）。有時候對一個地方的喜愛和那裡的人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在這個偏居一隅的古城，這個不善言談的 意大利 人讓我覺得這個地方充滿熱情和善良。

晚上我們開了一瓶紅酒，在著名的紅酒產區怎能不親口嘗嘗。烏雲退去，月色朦朧，老城歷盡滄桑，夜晚卻像一個熟睡的嬰兒。美酒微微上頭，遠處鐘聲敲響，叫我怎能不留戀，這慢慢時光。
↑奧爾維耶托 ［五］巨人之口在繼續北上前往 錫耶納 之前，我想先去一趟神秘而恐怖的神聖森林Sacro Bosco，它藏在小 鎮巴 馬佐附近的樹林里，據說裡面滿是奇特的怪獸，被青苔覆蓋，面目猙獰，所以又被稱為怪獸花園（Parco dei mostri）。

走進後，我驚訝的發現，這裡簡直就是一座充滿幻覺的魔獸世界。各種神話動物、扭打的巨人、怪異的人獸合體霸占了整座山坡。看起來既像一個瘋狂病態建造者的狂想，又像一個天賦異稟孩童的奇妙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