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 Aidyl

要是說起雪山與星空, 海灘與姑娘, 我的老朋友思九先生一定能拉我說上個三天 – 一天雪山, 一天星空, 還有一天海灘, 然後留下半晌沉默。這次有幸只見他一天, 他就只跟我講了那年夏天亞平寧半島上的故事。他說, 那時候他想去看海, 即便還帶著斯堪的納的些許遺憾。他搭上凌晨四點半每小時一班的列車, 緩慢地跨越厄勒海峽大橋, 奔向那摸不清看不透的些許嚮往。他只希望離開那個地方, 臨走前在中央車站留下 "信海淵源 相見終是再見" 這麼一句話。 \- 海之贊美 -睜開眼, 已經是下午兩點鐘。冰箱里沒有牛奶, 他只得打了一杯苦澀的espresso, 牽著房主人家的大狗坐在 天台 上曬太陽。說走就走地從瑪爾班薩奔波一路過來打算在外過活兩個月, 除了拖著兩個沉甸甸的行李以外, 他什麼都沒準備。之後要去哪兒, 甚至住在哪兒, 他也都不知道。他慢吞吞地打開電腦, 開始做點功課, 試著活得不要那麼跳脫。 熱那亞 老港的游輪的一聲長嘯打斷了他。抿了一口濃縮, 還溫著。大狗溫順地趴在桌子的陰影下, 看樣子是睡熟了。他輕手輕腳離開 天台 。

離王子廣場一步之遙的老港旁邊很是熱鬧。他漫步在岸邊, 最後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定, 吹著海風, 聽著水聲。是否還牽掛著海的另一邊一些已經過去好久的人和事是不得而知的。如果點點滴滴好像電影, 那麼那裡一定沒有國王花園裡的三言兩語、群星閃耀, 亦沒有五號公路兩旁的荒蕪與灑脫。有的只是理不清、想不透, 是關懷後的緘默與道別後的釋懷。

“Posso sedermi?”
“...... Si. Per piacere.”

她眨了眨眼睛, 莞爾一笑, 大方 地坐在一臉錯愕的他身旁。那天, 熱那亞 的午後, 美好凝聚於一瞬間, 那麼完整 - 藍天 綠葉 還有燦爛的陽光和姑娘。
\- 美第奇圖騰 -佛羅倫薩 的7月有近40度的高溫。青旅里一個在皇家理工學院念書, 同樣輟了學, 同樣在麵條國旅行的 印度 小哥, 興緻勃勃地跟他講著 新德里 名菜“Butter Chicken”的前世今生。他敷衍地應付著, 懶懶散散踩上鞋子, 看了眼表, 11點半, 下去餐廳覓食。

"Buongiorno, Mama Mia!" 帶上滿臉燦爛的笑容, 他引起旁邊大家哄笑, 包括羞澀的 英國 小哥和不苟言笑的 德國 人 (哦是嘛 德國 人)。老太太毫不客氣, "You are early today! Come sit, eat". 吃好了東西, 他要幫忙收拾, 老太太攔住他 "no no no, you sit", 接過他手上的所有, 然後用磕磕絆絆的 英國 話發問 "兒砸 哪天走啊 (boy, when you go)?" "明天啊, 您家沒有房了的嘛" "那你明天早點下來吃啊 給你備好摩卡"。第二天一早, 餐廳里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他早餐里最喜歡吃的小餅干, 和牛奶罐旁邊的摩卡壺 - 他喝咖啡, 是一定要加奶的。

也許, 遺憾才是生活的最後一片拼圖吧。偏巧他離開的那會兒, 廚房與前臺門都是鎖的, 唯獨咖啡牛奶, 還有小餅干, 都還溫熱著。

他拖著行李上了車, 順著舷窗望著 托斯卡納 發獃。列車緩緩開動, 車上服務生給每位乘客遞送著水和點心。他沒在意, 依舊發著獃, 順手接過點心, 打開咬了一口。Italo上的小餅干......他馬上轉過身, 朝著服務生, "Signorina, may I have one more biscuit?" "Hmmm...we give only one..." 雖然略微地遲疑了一下, 但她仍舊迅速塞給他額外的兩個小餅干, 然後給了他一個5A級笑容, "Just for you! " 她望著他的眼睛, 金色的 托斯卡納 平原上 - 藍天 綠葉 還有燦爛的陽光和姑娘。
\- 地中海花園 -高鐵進入Napoli Centrale的時候景象甚是壯觀。維蘇威火山上的山火染紅了拿波利的晚霞。殘破的街道確實很難讓人相信這不是 意大利 南半島城市。思九君跌跌撞撞找到了住處, 遇見了那位比 東北 人還熱情的 坎帕尼亞 大叔。大叔給他安排妥當後沒完沒了問他要去哪, 最後拒絕不了這般熱情, 享受了一把拿波利版 羅馬 假日驢滴, 畫風依舊的 "only for you".

午後的陽光很舒服, 開往 龐貝 空曠的綠皮火車車廂里幾乎只有他一人。他歪著頭, 跟隨著灑在臉上的光影和穿梭記憶, 恍如隔世。時光又一次編織著墨彩與畫盤, 最終, 給 波爾圖 與 韋爾比耶 留了位置。而沒有沙灘的海岸終是歸途, 對於望得見的彼岸, 他做了一切的嘗試。至於現在在哪個岸邊, 他沒說。他只閉上眼, 聽著海聲, 風聲, 在陽光下赤著上身趴在鵝卵石灘上, 嘴角上帶著笑。這是僅有的片刻安寧, 只有他, 和山麓間的石板路, 高牆邊的葡萄架, 與屋頂旁的紫羅蘭。帶著期望, 跟在旅館替他整理房間的麵條國妹子揚揚手, 喊了一句他唯一熟練的 意大利 話後, 他沿著艾瑪爾菲蜿蜒的 地中海 花園悠然而去。他到底是把他所有的執著交付給了時間, 交付給了他之前唯一不肯放手的東西。那年七月 - 藍天 綠葉 還有燦爛的陽光和姑娘。

送君千里, 終須一別。他沒留下什麼, 帶著留戀, 搭上了北上的航班。是他送走了那些夏日午後, 還是那年夏天送走了他, 可能連他思九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萍水, 是千里鵝毛, 還是不過爾爾, 相見, 是好久不見, 還是終是再見, 只有故事里的人才知曉。但我相信, 這個故事里的人, 一定不是說故事的他。

此時的 沈陽 , 偏巧有著與那相似的一切 - 藍天 綠葉 還有燦爛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