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預計的北海道的雪,世界第三的函館的夜

“能幫我們拍張照片嗎?”我被這樣問道。

此刻寒風呼嘯而過的 函館 山頂氣溫一定是在零度以下,我呼出的熱氣,已經在被當成防風面具用的口罩上結了一層薄冰。

從各種意義上講,這都不是一個我想接受的請求。要想在這種夜色中拍出過得去的照片,需要頂著刺骨的風刀用雙手端著相機才行,不幸的是手套被我落在了房間里。這實在是一個很讓人為難的請求。沒看見我在微微顫抖嗎?我在心裡怒吼著,可是不敢拒絕,一來,這是一群JK,傳說中和天朝穿越者美帝流浪漢齊名的JK。展望台離地面挺高的,萬一激怒了她們被一腳踹了下去就得不償失了,我還有兩個城市沒去呢。二來,拍照的時候可以順便觀察一下。嗯,妝化得挺精緻;這腿,耐寒+100000。

因為是在12月末,錯開了國內大小節假日,以及 日本 的紅葉季, 函館 山展望臺上的游客也並不多,即使是黃昏初降的所謂“百萬美元夜景”時段,依然能找到一片可以搭起三腳架毫無顧忌拍全景,自己還能坐在一旁喝茶的空間。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氣溫了,也怪自己準備不充分,怎麼沒帶頭盔呢。

回想起剛走出 函館 機場的時候,周圍雖然也有積雪,但是並不多。加上當時可以稱之為燦爛的陽光,我在搖搖晃晃的開往酒店的斑斕大巴內差點睡著。一個暖洋洋的下午,讓我錯誤的以為 北海道 只是一個比一齣太陽就讓我冒汗的 大阪 東京 涼快一點的地方。

住的地方叫dormy Inn,離 函館 山很遠,但是距五稜郭很近。比較有意思的是他們的前臺,英語比我還差。我們說著互相聽不懂的話,最後乾脆上了谷歌翻譯來交流。看著牛頭不 對馬 嘴的中文也是一種別樣的樂趣。(打個廣告,這酒店位置挺不錯,旁邊就是Lawson超市,我晚上經常來加餐。再走兩步有一個小餐館,裡面的烤豬肉蓋飯一級棒。)

安頓好後出發前往五稜郭公園——由一座見證了 函館 發展史的房屋擴建而成。然而燦爛的陽光已經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我在南方長大,從沒見過雪能像暴雨一般傾盆而下。常常一陣風夾著雪花如同猛獸撲面而來,讓人喘不過氣。一腳深一腳淺地掙扎過厚厚的雪面,登上360°觀景塔,此刻的雪已經神奇的停了。向下看去是一個巨大的白色五角星。沒有動畫中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但白色的卻絲毫不遜色。我不禁感到有點惋惜,為這個冷清的“賞櫻勝地”。冬季來 函館 的游客們,想必大多數也只是為了拍拍這裡的夜景,泡泡這裡的溫泉吧。在越發浮躁的今天,不僅僅是知識,連旅游都變成了快餐,哪裡的景點有名氣,一堆人跟著高舉的小旗子蜂擁而上,端起相機一通亂按,不到半分鐘,然後隨著滾滾人流涌向下一個熱門景點,歸來之後向國內的朋友指出照片中被擠在人堆里不起眼的自己,併在若干月後將早已忘了放在哪的這些數據連同文件夾一鍵刪除。

除了五棱郭,別的地方離酒店挺遠。幸運的是dormy提供free taxi的服務,從酒店一直到la vista的門口。我在預約時間的5分鐘前來到了大堂。看見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穿著筆挺的西裝,銀色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開車的時候認真專註,遇到紅燈停車時安靜地拿著板子寫寫劃劃,上下車的時候幫忙拿行李主動且熱情無比,除了皺紋,實在讓人感覺不出他們是六七十歲的老人。這個年紀,放在國內早就退休了,或是聚在廣場上抱怨這抱怨那,或是成群地一邊打著麻將一邊嘮叨往事,又或是放著巨大的音樂扭來扭去,從早到晚把陀螺抽得啪啪響。我不知道這裡的老人工作是否是因為整個社會的老齡化太嚴重,但該工作就工作,該玩樂就玩樂,全情投入,他們就如同沒有老去一樣。

路過金森倉庫時,之前像是按了暫停的暴雪又開始猖撅起來。因為事先瞭解到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類似販賣旅游紀念品的聚集地,我並沒有多大的興緻,只當成暫時躲避風雪的場所。倉庫打造得還行,但賣的東西確實 大同 小異,不怎麼能引起人們的購買欲。路過一家店鋪時,我偶然發現 函館 的標誌並不是我所認為的夜景版圖,而是一直張牙舞爪的章魚,現在想來可能是代表著他們在 日本 聞名的 函館 朝市海鮮吧,海膽飯和刺身魚子鮮到爆炸。我至今不能忘記臨走那天的早上在我面前的烤架上被活活烤熟的貝類食物。吃了你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是對不起了。願你在天國獲得幸福。

說起來第一次知道“ 函館 ”這個名字,其實是在一個APP上。看一張截圖,裡面有一個名字就叫做“ 函館 夜景”。莫名的我覺得 函館 這個名字很好聽,也就記住了,卻沒有在意。見過 北京 上海 重慶 夜晚沖霄而上的燈火,我不覺得一個幾乎沒有高層建築的城市的夜景會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大概是外國人的井底之蛙與自我滿足罷了。直到後來,經歷了夜晚的 巴黎 ,也看過了堪稱世界第一夜景的維港,我依舊認為 函館 的夜是獨特的。

雖然此時的風大得睜開眼睛都困難,但我依舊能看見夜色中的 函館 的溫柔的夜色,沒有照得漫天泛紅的霓虹,但也不是黑夜中的七八個星星。這種燈光並不熱烈,也不斑駁;它應該是溫柔的,從街道上民宿中幽幽地漫過來的,散而不亂,像是一片漁火在海灣中鋪開,再大的風雪中也能搖曳不熄。我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 函館 的夜就應該是這樣,不同於燈火輝煌魅力四射的現代景觀,而是由內而外的一種淳樸的展現,猶如一個文靜的少女,坐在昏黃的燭臺前縫縫補補,窗外北風呼嘯,屋內寂靜無聲。

下山時,放眼望去,街道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了,偶爾輕輕地路過幾輛汽車,哪怕是臨街的店面也都關閉著。在國內,很難想象哪一個旅游城市的熱門景區,在傍晚八九點的光景會顯得如此寂寥。可能是由於良好的治安,此刻我竟然覺得心中異常安定。我很享受這種一個人走在街道上的感覺——類似於半夜在房間里開著一盞臺燈看書,真是棒極了。錯峰出行,便不會遇到來自各國熙熙攘攘的人群,所見所聞,都是 函館 作為一個生活而非旅游城市的原原本本的模樣。

冬季 北海道 的溫泉是一絕,特別是在飄雪的夜晚。把整個冷到僵硬的身子浸入水中的那一刻,可以說是幸福的。我尤其熱愛露天風呂,室內的溫度往往令人頭昏腦脹,而室外的風雪恰好是一種中和。La vista露天的私人風呂很贊,一個不算太大的缸,剛好舒服地靠在裡面,只把腦袋露出來,水面上穿過的清冽的風讓人在享受溫泉中難得的私人空間時不至於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習俗,溫泉里的人都默默無言,或是仰著望向天空,或是靠著池邊看向玻璃——夜色透過已被蒸汽變得模糊的玻璃進來,竟然有一種失焦的美感。放鬆疲憊的軀體,一邊被泉水擁抱著,一邊看著雪花落在頭頂,落在身側,旋轉著和泉水相與為一,這樣結束一天也挺不錯 頭上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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